‪#譯壇挑機‬:戰馮唐

腫脹派詩人馮唐挑機鄭振鐸,我仗義幫鄭還拖,在鄭譯的基礎上修改迎戰,自以為青出於藍曠古絕今,頗為得意之際,沒想到香港未來詩壇棟梁、以「我笑了笑」和「我沒有感覺」震驚華語詩壇、彭脹派首席詩人彭永強又來挑我機,事件經過如下:
1.馮唐--
在翻译《飞鸟集》第二百一十九首的时候,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觉得郑振铎的翻译出现了明显问题。
原文:Men are cruel, but Man is kind.
郑译:独夫们是凶暴的,但人民是善良的。
翻译的时候,我想了很久,简单的译法是:众人是残酷的,人性是善良的。
但是最后译成:庸众是残酷的,每个人是善良的。
2. 我---
我覺得我譯得好過馮唐,幫鄭振鐸一把:
獨夫們是兇暴的,但獨男是善良的。
3. 彭強--
群體仍兇暴,然而個體仍善良
一如馮唐,彭強對自己的譯法很多理論,如下:
獨夫、庸眾屬貶意詞,而我單說群體。我推測的詩理: 個體之所以兇暴是因為個體集合成群體,而個體本質是善良的。
另外,“人民”可眾可單,“人性”不可數。
原文的men和man不帶褒貶。
4. 我的自辯
本來我直覺最妙的譯法是:獨夫們是兇暴的,但獨夫是善良的。
但由於要和馮唐的現代性較量,故出動了獨男/毒男這個PUN,再者因「獨夫」這個詞義太過固定了,沒有太多空間要人還原為「獨身的男子」去理解,故只能把獨夫變為獨男。
本來獨男是良善的是有一大番理論的,不過為免得罪女性和太過長篇大論。先行略過。

腫脹派詩人馮唐翻譯飛鳥集,雖然千夫所指,但令我們有機會再重溫經典。香港彭脹派詩人彭永強恬不知恥,則又使我們廿一世紀的華文翻譯境界大大拓展。我實在一再沉味於原文那精簡:
Men are cruel, but Man is kind.
MEN是複數,MAN是大寫MAN, 是單數,同時又是全體,在中文裡怎樣表達個體即是全體呢?
馮唐譯:庸众是残酷的,每个人是善良的。
鄭譯:独夫们是凶暴的,但人民是善良的。
都不太行。
彭強譯: 群體仍兇暴,個體仍善良。
這個譯文非常、非常的石破天驚,好有皇帝新衣的味道,好有一個猪肉佬在世界名廚大賽中以生豬肉參賽一般。
其後,他還有呃like版: 群交是喪狂,自慰是純愛。
倒是和馮唐一脈相承。
其實個人認為,平實的譯法:人們是兇殘的,但人是良善的。
人既可是個體,又可是全體。勉強可以接受。
但翻譯如果要有逗人思考咀嚼的效果,我始終偏愛鄭振鐸的改良版:獨夫們是兇暴的,但獨夫是善良的。
固然,鄭本來用「獨夫」「人民」都是太有政治/時代的意味,但如果能夠撇除「獨夫」太過固定的含義,還原為「獨個的男子」,則很有味。因為獨夫+們這個組合,最能表現原文單數/複數的趣味。馮唐還質疑獨夫和「們」有矛盾,個人真是認為愚蠢。
至於「獨夫是善良的」怎樣理解呢?
本來「一夫是善良的」也是可以考慮的,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意,呼應大寫MAN的雄壯味。不過喜歡「獨夫是善良的」,是想表達一個不十分政治正確的思想:男人是因為女人而墮落的。
此話怎說?我是想起了顧城。眾所周知,顧城自放於荒島,後來因為英子加入,享受過齊人之福之後,英子背叛逃離,再後來妻子也要離他而去的時候,發生了殺妻的悲劇。
顧城是毁在英子手上,這是一般的說法。再狠心一點,則可以說,是毁在女人手上,女人,包括他老婆謝曄。
顧城是那種徹底的詩人,我好似沒見過有人像他樣鄙視「生活」的(狄金生也沒有吧?),可是在他的那本《英兒》裡,還是可以看到他享受着和英兒的性愛(性生活),有時可以看到他記念的是有關次數/避孕套/英兒的引誘諸如此類的話,這可以令我們看到,多麼沉迷於夢想的人,都不夠純潔得抗拒女人的。
獨夫是善良的。指涉的當然是沒有夏娃引誘之前的阿當了。如果阿當永遠只是獨夫,這個世界就永遠不會有「獨夫們」了!在這裡,獨夫是一個人,一個人即是全人類。MAN IS KIND. 成立了。你說妙不妙?
其實馮唐也是,他說譯飛鳥集使他想起自己曾經那麼純潔,真是好笑。他的譯文和寫作,某程度上,正正因為他時時刻刻都要取悅女人----或者取悅性而墮落。
INNOCENCE CAN NOT LAST, 獨夫是善良的,所以獨夫注定是不能持久的。如此說來,女人們始終都滿意了!世界始終是他們的。

說翻譯

一說翻譯,必以信達雅為圭臬,但什麼規矩一切境界,其實都抵不過一個字:爽,或二個字:自HIGH。譯者的快感是不能壓抑所向披靡的。這種生理定律決定了「超譯」這種文化現象。
說到翻譯會令人很喜歡廣東話,很喜歡香港。中港台的電影譯名一般以香港為佳。尤其是以前。gone with the wind,亂世佳人;LA DOLCE VITA:露滴牡丹開,真是咁都得的驚典!
人名唔使講,大陸那些最討厭,碧咸叫貝克漢姆,都仲可以扮親切叫小貝,算;美斯叫梅西,真係叫人想講粗口:梅你個西!
我最不滿係狄更斯david copperfield 譯做大衛科波菲爾,對比下:大衛高柏飛,境界差天共地。
維珍尼亞變忽吉尼亞又係經典,活生生被人強姦的感覺!
閒話不多提了,馮唐翻譯飛鳥集挨戰,實在是野心太大,其實有點日本仔的謙虛,加「超譯」二字咪OK囉。大陸的民間智慧是活潑的,馮唐轉記的大陸超譯是挺好笑:
We Are the Champions,我们都是昌平人;We Found Love,潍坊的爱;Young Girls,秧歌;Open Heart,开心;Because You Love Me,因为你是我的优乐美;We Need Medicine,我们不能放弃治疗;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,一觉睡到国庆节;The Best of the Yardbirds,绝味鸭脖;Follow Your Heart,怂;
笑完,來正經的。翻譯的博大精深因為我貪得意挑機馮唐得到意想不到的體會:
men are cruel, but Man is kind. 先是我譯:獨夫們是兇暴的,獨男是善良的。
冇反應。回歸初心,譯:獨夫們是兇暴的,獨夫是善良的。自以為美矣善矣。
怎料有高手提出: 還是譯不出"is"和"are"的區別。到底是"應然",還是"使然"呢? 之前有位我目為白痴的傢伙就提出過用「仍」去呼應be!天啊,我是完全沒想過的呀。很明顯,諸多名家應該也沒有。
高手最後的翻譯是:众皆暴虐,但人本善良。
精彩的地方在於解釋:
感覺泰戈爾這一組詩都有脫離世俗,重歸懷抱的意味。真正的自由在我之中,真正的我則在世界的大愛裡。
人們其實都是人,众和人,我覺得比群體或個體的描述好。體一字說得太實在,殺了很多想像空間,反而減省了詩的丰富內容。人可以在大小楷的Man通解,這點Yu Fu上述。 大概,人的本質是善的,人與人互相影響才成了惡。皆,即是偕,人和人之間的惡是需要互動的。本,即是体,所說的可以是本質,也可以是個人的初始狀態。 另外我覺得cruel和kind才是重點,所以不單純譯 善和惡,另外cruel譯為暴虐更佳。暴是態度,虐指向了行為,暴虐一詞是野蠻的。善是性質,良強調了我和世界之間的和諧,所以善良是一種境界。這也反映了由暴虐走向善良的語序,是心所嚮往的必然,有這一層因果關係,兩句就所以不能前後對調。
於是,我不禁又想呼應一下那「應然」「使然」,譯成: 人因烏合而暴,惟以守獨全善
這一來,連英文原句的對偶都譯埋!還有那令人含咀有味的濃濃的中國古典格言風!還不止,其實我更大的野心是思想上的辯證:
人因烏合而暴,化用眾所周知的大眾心理學經典勒龐的《烏合之眾》,解釋了人一成群即墮落為兇暴;惟以守獨全善,是想回應一點:人性本善論,一般認為,人性本善,但其實這是盲點。Man is kind並不一定有中國人孟子式人性本善論,我甚至認為 MAN是大寫的是因為這是一種努力的成果,是以,「守獨」就是一種努力,一種獨善其身的努力,最妙的,是「全善」,依然照顧到MAN/man 全體和個體的合義!
妙哉妙哉,譯已至此,夫復何求哉!
(這個時候,有條粉腸道: 烏合屬貶意 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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